,只能感觉到闻衡耐心地将米汤和药汤一口一口渡过来。有时身体突然发起冷,会有一股温热暖流从后心涌入,替他镇压作乱的寒气。不知闻衡用了什么法子,他体内阴寒发作频率越来越低,而原本孱弱的真气积存下来,如水退后露出河底岩石。暗伤和干涸的经脉起先是被闻衡强劲温厚的内力温养着,后来他自己的内力开始运转,渐渐找回了对四肢百骸的控制,终于在某一天清醒过来,挣扎着睁开了双眼。
他醒来时恰是深夜,闻衡刚要熄灯睡下,被他一声“衡哥”惊得手抖,指风居然弹歪了,那蜡烛的光焰剧烈一晃,却并未就此熄灭。薛青澜只觉眼前一花,便看见他俯下身来,长发流水一般从肩头披泻至胸前,昏黄烛火给他的眉目镀了一层柔和光晕,好似一幅隔世经年的古画。
“醒了?感觉怎么样?”
薛青澜虽还是虚弱,但内伤渐愈,比刚受伤时好了很多,伸出手要他扶着坐起来,问道:“这是哪里?”
他环顾四周,只见房间甚大,陈设却陌生,自己躺在床榻纱帐之中,穿着干净的白单中衣,身上搭着一条柔软锦被,旁边还摆着另一枚枕头。屋里弥漫着淡淡药气,但因为闻衡睡在他身边的缘故,帐中有股若有若无的青竹香缭绕不散,像是他无言的陪伴。
“我在武宁城赁了一座小院子。”闻衡观察着他的神色,见薛青澜并无触动,大概是忘了自己在马车中的梦呓,“你睡了将近五天,今日看着气色好些,是不是伤势有起色了?胸口还痛么?”
薛青澜低头拨开衣襟,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,见那乌紫掌印颜色淡褪,只剩一层蒙蒙的灰痕,摇头道:“不痛,我好多了,衡哥,多谢你。”
若在平常,闻衡必然会叫他把这个谢字当场吃回去,但今日他听完这句话,居然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,沉吟片刻,方问道:“饿不饿?我去
,人奋不顾身。
可他同时也意识到薛青澜是在刻意瞒着他这件事——瞒了七年之久——这背后固然有时运的原因,但更多的是无人可诉、隐秘而深刻的痛苦,一旦问了出口,他不可避免地要碰到这些伤口,甚至强行撕开被他隐藏起来的伤疤。
薛青澜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性子特别独的人,往好了说是主意正,难听点就是刚愎自断,一到大事必定一意孤行,不跟任何人商量,更不会听劝。而闻衡能意识到这一点,正是因为他自己也有差不多的特质。他是从风雪里逃出来的人,所以比谁都清楚,薛青澜的“独”并不是件坏事,恰恰相反,对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人来说,不独断专横一些,有时候是没办法在残酷的环境中生存下去的。
所以他拿不准应该用什么样的说法、以什么样的态度与薛青澜相认,才算足够小心、不会撼动他立身的根基,也不会伤害到他的一枝一叶。
正沉思间,背后门轴转动,传来“吱呀”声响,闻衡回头一看,发现是薛青澜披着他的外袍,正慢慢悠悠地扶着墙踱进来。他忙放下勺子,上前将人搀住了,一开口语气就柔和得像水波一样:“怎么自己溜达出来了?你才刚好一点,小心多劳伤神。粥要多煮一会儿,这里烟熏火燎的,我陪你回去躺着,好不好?”
薛青澜扶着他的手,低声笑道:“衡哥,你也太过小心了,我难道是纸糊的么,一碰就碎?”
他这话刚好戳中的闻衡的心事,闻衡谴责地盯着他,那眼神就仿佛是在反问“不然呢”,薛青澜不由得笑了一声,宽慰他道:“我不乱跑,也不给你添乱,就在这看你一会儿,毕竟五天没见了,也怪想的。”
闻衡无奈地盯着他,拿他全无办法,只好道:“看来果真是大好了,又有心情来消遣我了——罢了,随你怎么高兴怎么来,厨房里气闷,我去把窗户打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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