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官绅府邸的凝重不同,城中最大的绸缎庄老板胡雪岩的私宅花园里,正举行着一场看似轻松的茶会。
主人胡雪岩满面红光,精神矍铄,仿佛年轻了好几岁。
在座的,都是本地有头有脸的富商巨贾——粮行老板、钱庄掌柜、盐商代表等等。
今日的茶会,名为赏菊,实则是为了庆祝一个共同的“心腹大患”
被彻底拔除。
“诸位,今日这杯茶,我胡某敬大家!”
胡雪岩端起茶杯,高高举起,“何玉凤这魔头,总算是伏法了!
咱们江南的商路,从此可以畅通无阻,高枕无忧了!”
“哈哈哈,胡老板说得对!”
粮行王老板抚掌大笑,“这几年,被那何玉凤劫走的货物、银钱,不计其数!
我就曾损失了两大船粮食,至今想起来还心疼得紧!
如今她死了,咱们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!”
“是啊是啊,”
一位开钱庄的刘掌柜接口道,“以前商队出行,哪个不是提心吊胆,要雇佣大批镖师,花费巨大。
现在好了,镖师钱都能省下不少!
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!”
众人纷纷举杯,一饮而尽,脸上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庆幸。
对于他们而言,何玉凤就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剑,随时可能落下,将他们苦心经营积累的财富化为乌有。
他们不在乎何玉凤为何要做盗匪,不在乎她“济贫”
的行为,他们只在乎自己的财产是否安全,生意是否能顺利做下去。
“不过话说回来,”
胡雪岩放下茶杯,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,“这何玉凤虽死,但她带来的‘坏风气’,却未必能一下子根除啊。”
众人闻言,脸上的轻松也收敛了几分。
“胡老板的意思是?”
盐商赵老爷问道,他是何玉凤曾经的主要目标之一,对其恨之入骨,也余悸未消。
“我的意思是,”
胡雪岩压低声音,“这何玉凤能啸聚山林这么久,甚至得到一些愚民的‘拥戴’,说明什么?说明有些人心里不平衡啊!
总觉得我们这些人赚了钱,就是‘为富不仁’。
他们不想想,我们起早贪黑,苦心经营,承担着多大的风险,才有今天的家业!
凭什么就要被人抢?”
王老板深以为然:“胡老板此言甚是!
就说去年,我那批粮食,本是要运往灾区的,利润微薄,结果还是被她劫了!
美其名曰‘劫富济贫’,她怎么知道我那粮食是要去救灾的?她这是不分青红皂白,纯粹是强盗行径!”
刘掌柜则更关心实际的安全措施:“依我看,官府这边,我们还得再打点打点,请他们加强对商队的保护,尤其是那些偏僻路段。
另外,各家的护院也得再扩充些人手,多请些武艺高强的镖师,以防万一。
不怕一万,就怕万一啊!
谁知道会不会再冒出个什么‘张玉凤’、‘李玉凤’来?”
“刘掌柜说得是,安全第一,安全第一!”
众人纷纷点头。
他们热烈地讨论着如何加强护卫,如何与官府建立更紧密的联系,如何确保自己的财产万无一失。
他们关注的是“财产安全”
,这是他们的立身之本,是他们衡量“秩序”
的唯一标准。
只要财产安全,其他的一切似乎都可以忽略不计。
至于何玉凤为何会走上这条路,那些被她“济”
的“贫”
又是如何产生的,他们不关心,也不愿意去关心。
“剥削的根源”
?这四个字对他们而言,如同天书,或者说,是洪水猛兽。
他们宁愿相信自己的财富全是靠“勤劳”
和“智慧”
得来的,那些穷人之所以穷,是因为他们“懒惰”
、“愚蠢”
,或者“命不好”
。
何玉凤的存在,只是一个意外,一个破坏游戏规则的“bug”
,如今这个“bug”
被修复了,游戏可以继续进行。
他们举杯欢庆的,是他们的“安全”
,是他们可以继续心安理得地享受现有秩序带来的红利,而对这秩序之下可能存在的暗流与不公,则选择性地失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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