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情之犹深安可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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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回到抚州军区的时候,月亮已高挂在天边,十五的月格外明朗些,透过车窗照在脸上,显得惨白一片。言悫鹉琻

    守卫看不清车内人的模样,拦了车上前问道:“何人来此?”

    亦尔将车门打开小半,微探了头道:“是我,快放行!”

    阻拦的人连忙让开,亦尔便要关门,想了想,却又向那人道:“你速去请随军医生往我院中。”

    林潇躺在后座,那人并不曾看见,听亦尔这样命令,忙问道:“小姐受伤了吗?”

    “不曾。”亦尔无暇解释,只道,“你速去请就是!”言罢,甩了车门往里而去。那守卫不敢耽误,向一同看守的人交待了句,便匆忙去请医生。

    年亦尔回来的消息立刻就传到了年世勋那,他担心了这些日子,听说亦尔平安归来,便立即往她院里而去。

    是以当亦尔安置好车子,扶着昏迷中的林潇回到院中的时候,见着的除了军医,还有年世勋及左连祁等人。

    年世勋见二人皆是一身血污的模样,不由焦急问道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“爸,我等会再向您解释,林潇的伤耽误不得!”亦尔一边支撑着林潇的身子,一边回答。她原就娇小,林潇高大健壮,伏在她身上,显出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。

    左连祁走到亦尔身边,伸出一只手沉声道:“把他交给我吧。”

    亦尔瞥他一眼,侧开身子冷道:“不必。他原就只剩了一口气,只怕交给你就连这一口气也没了。”

    左连祁的手顿时僵住,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。

    年世勋见状,忙道:“都别说了,快找间房扶他进去治伤才是要紧!”

    “不必找了,就到我房间吧。”亦尔说罢,也不顾众人说些什么,略有些吃力地扶着林潇往自己房里而去。

    军医紧随着进了,亦尔将林潇安置在自己床上,向军医道:“他肩胛中弹,我给他止了血,可是子弹还没有取出来,你快来看看!”

    听她这么说,军医也有几分紧张起来,忙走去查看,待看到林潇背上的伤口,神色不由一凛。

    亦尔见他这般,一颗心高高悬起,忙问道:“怎么?可是有什么问题吗?”

    军医言道:“这伤口极深,差点就打穿了肩胛骨,便是治好了,恐怕也会留了病根。”

    亦尔的脸色变了又变,最后也只好叹道:“罢了,留病根就留吧,只要这手不废了就行,大不了本小姐管他一辈子!”

    一句话出,无人注意到一旁左连祁突变的脸色。

    军医取了刀剪等物,用酒精消了毒,又向亦尔为难道:“若要取子弹需划开皮肉,麻醉的药物我未曾带来,这……”

    亦尔垂眸思索一会,将自己纤细的手腕递到林潇嘴里,轻道:“请动手吧。”

    “亦尔!”年世勋忙要开口制止,亦尔却瞥他一眼笑道,“爸,没事的。很晚了,您先回去休息吧,我在这就好。”

    年世勋心知自己这女儿打小便极为倔强,只怕是劝不动的,只好作罢,人却是不曾离开,而是往一边椅上坐了。

    军医望她一眼,轻摇了头,伸手取来手术刀。锋利的刀片泛着寒光,划向伤口处的皮肤,顿时被血染得鲜红。林潇昏迷着毫无意识,却仍是因着疼痛一口咬住了亦尔的胳膊。

    无人看见林潇的动作,却都见了亦尔瞬间紧蹙的眉头,以及死死握拳的手。

    疼吗?我陪你一起疼可好?

    军医用镊子撑开划裂的皮肤,又用细长的剪刀探入伤口去寻那枚子弹。他每一次动作,都能激起林潇的一阵轻颤,嘴上咬地也便愈发用力,到最后,亦尔已麻木地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了。

    不断有细碎的骨头顺着伤口取出来,可是始终不见子弹,亦尔的心开始死死地揪起,揪地生疼,疼地几乎掩盖了身上手上的痛。

    当那颗被血染红的,仍旧泛着冷冷的金属光芒的子弹被取出时,亦尔几乎是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,整个人几乎都要瘫软去。

    军医从药箱里拿出针线,消了毒后给林潇缝合伤口。又是一场极为漫长的等待与煎熬,当军医终于落完最后一针,房里竟一时静谧地听不见任何声音。

    被深深陷进皮肤的指甲划伤的手掌往外冒着血,顺着握起的拳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,发出清晰的滴答声。

    左连祁一步跨过去,将亦尔的手从林潇嘴里抢回来,不顾她的挣扎强行展开她的手掌,颤道:“你的手怎么了?”那被灼地焦黑一片、血肉模糊的手深深刺痛了他的心。

    “关你什么事?”亦尔收回自己的手,语气是极致的冷漠。

    她不讨厌左连祁的,从来就不讨厌。可是她如今竟然开始憎恨他,恨他让林潇陷入这样危险的境地,恨他让林潇承受这样的痛苦。

    “我只是想关心你……”左连祁的唇都开始发白,长睫轻颤着极度的不安。

    他其实长得很好看,她想。

    不过她随即冷笑道:“这不是拜你所赐吗?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说关心我?”

    左连祁脚步不稳地往后退去,所幸身后便是桌子,他双手撑着才不至于摔倒。亦尔逼近他,唇角泛着极冷冽的笑意,她举起手伸到左连祁面前,轻道:“你不是要看吗?那你就好好看看!你想知道这伤是怎么来的么?我告诉你,我杀人了,我用这只手握着枪管,亲手毙了黎远山。你不是要黎远山死么?你不是要让林潇去杀他吗?林潇杀不了他,我帮你杀了,你满意了吗?”

    仿是溺水一般,左连祁把头转向一边大口喘着粗气,素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一时竟翻涌起惊涛骇浪。

    她杀了人,为了让林潇回来,她杀了人!

    为什么?他哪里比不上林潇,她竟会这般为那人,却连一眼都不愿施舍给他?

    年世勋把几近失控的亦尔拉回来,语气中满是心疼满是惊疑:“你说你杀了黎远山,可是真的?”

    亦尔镇定下来,看了年世勋一眼,默然颔首。

    年世勋回望她,久久方长叹口气,道了句:“罢了。”便不再问,只是执着她的手向军医道,“帮她包扎吧,莫要留了伤痕。”

    亦尔不言不语,却也半点不反抗,任由军医给她上药包扎。她转眸去看林潇,他仍旧昏迷着,似乎睡得很是不安,额上皆是细细的汗珠,两簇剑眉紧紧地皱在一处,似隐忍,似痛苦。

    她用没有受伤的右手轻轻抚过林潇纠结的眉宇,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柔和。军医包扎完毕,放开她的手,轻道:“好了。”

    亦尔随意看了一眼被层层裹好的手掌,颔首道:“多谢。”

    军医还了礼退到一边,亦尔看向年世勋,笑道:“爸,这里没事了,您回去吧!”

    这一遭下来已然耽搁了不少时间,亦尔脸上带着浓重的疲色,年世勋也不好再留,叮嘱了几句便往门外去了。一众人见年世勋离去,自也跟随而出,一时之间房内再无旁人。

    房间里安静地只闻得浅浅的呼吸声,亦尔深深地凝着林潇,许久之后起了身,用帕子沾了水,小心地替他拭去额上脸上的汗珠。

    夜愈见深沉,林潇的情形较之前要好上许多,呼吸渐转为安稳绵长。亦尔以指尖划过他的眉眼,缱绻地好似一汪泉水。她将林潇睡着的枕头往外拉出,把自己的头轻轻靠上去。两张脸挨得极近,近到她可以看清林潇唇上浅淡的胡茬。他的睡颜安静宁和,双眉间因为时常皱眉而留下两条浅浅的痕迹,双眼阖着,向下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。他有一张时刻带笑的唇,唇角略向上弯起,薄唇淡的看不出血色。他的皮肤因着日晒而显出几分铜色,亦尔把手放到他颊边,原就白嫩的肌肤被衬得愈发晶莹白希。

    亦尔突然便轻笑出声,笑中带着一丝疲倦的哑音。她的手落在他鬓角的碎发上,又顺着鬓角轻轻梳过他柔软的短发,将他略有些凌乱的发打理整齐。

    “林潇……”她开口,声音很淡很轻柔,也不知是在唤他,还是只为了念一念这个名字。

    “林潇,你的心上人是个怎么样的人呢?”她小声地问,尽管明知道他不会回答。

    她琉璃一般的眸子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他,似乎有种要将他的模样望进眼底的执念。

    是什么样的女人才可以被他这样时时刻刻记在心里呢?温柔,美丽,知书达理?

    “怎么办,我开始嫉妒那个女人了。”她的声音仍旧带着笑意,“嫉妒她什么呢?应该是嫉妒她比我先认识了你吧!先认识了那么好的你,而你,又恰恰好对她动了心。”

    她把脸凑过去一些,他的呼吸落在她脸上,湿润的、带着温柔的雾气。

    “还好呵,你现在是在我身边。”她莞尔,轻道,“我也不差呵!所以,我一定可以让你喜欢上我的,对不对?”

    她阖眸,笑意温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