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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行路艰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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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完颜康带着华筝顺水游了约摸一里地,总算摆脱了那几人的追踪,心想幸而自己刻意锻炼了水性,若也同华筝一样是个旱鸭子,就只能束手待毙了。两人上了岸,幸而此时是正午,太阳底下躺一躺,衣服就晒了个半干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要跑啊,那些人武功又不像是很高。”

    “牵绊马索的那两个确实是小角色,可你没看见还有同伙来么,看那跑过来的速度,肯定是练过的。打或许打得过,但是能不能同时救你就不好说了。”

    华筝低头不语,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在拖后腿,沉思了一会儿后又问,“话说我一直想问,千手人屠彭连虎,那不是你老爹的手下咩?”

    “他确实有意重金笼络江湖人士,但山西毕竟天高皇帝远,真的收归帐下,恐怕也是几年后的事情了。”

    衣服既然半干,两人便不敢在河边多加逗留,重又钻进林子,可往哪边走又犯了难,华筝踟蹰几步,说倒,“我们的行李都在马上,怎么拿回来呢。”

    “你那里有什么要紧东西?”

    “钱和真经还是随身带着的,但是我的刀在鞍囊里。”

    完颜康看看正挂着树枝上晒干的外衫,洛阳那一夜之后,他们为了避免招人注意,都是穿着普通的粗布衣服,在树丛里死命奔跑之后,衣服上面破了若干个洞。他突然有了主意,取下衣服,就着破口撕得更烂,然后乱糟糟地裹在身上,又抓起一把土抹在脸上,剩下的直接扑在衣服上,“那我就扮成乞丐的样子,跟过去看看能不能取回来。”

    华筝也毫不含糊,干脆利落地套上破衣,把灰涂在脸上,笑道,“你当我这会儿还会犯洁癖不成?在塞外生活个三五年,什么公主病少爷病都治好了!”她一面说,一面刚晒干编好的发辫解开,再乱糟糟地用撕下来的衣襟束起来,然后又替完颜康胡乱扎了扎头发,末了还插上几根干枯的草叶,她退后一步端详片刻,大笑道,“你有扮相没演技,穿成这样还昂头挺胸地,哪里像乞丐啊!哈哈!犀利哥!”

    “承让承让,犀利姐!”完颜康也抱拳做谦虚状,逗得华筝笑个不止,此刻她一身灰扑扑,脸上脏兮兮,活脱脱是个无忧无虑的乐天派小乞丐,“真该有个相机拍下来,不然谁会相信蒙古公主现在是这副样子。”

    华筝正用簪子试图把鞋也捅出几个洞来,“什么公主不公主的,你以为成吉思汗的女儿就是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么?我阿妈是父汗的正妻,也被敌人掳走过,我和几个姐姐哪个不会骑马放羊,哪个不会烧火煮饭?虽说我生得晚,不像几个姐姐一出生就赶上最艰苦的时候,但也不见得多金贵。”

    两人觉得已经打扮得万无一失时,华筝说道,“我们直接去长安,然后上终南山,东西就算了吧。”完颜康知道那刀是她唯一一件从蒙古草原带来的心爱之物,但也无法,两人绕过当时遇袭的地方,隔着树丛听见吵闹声,一伙人正把伤马运到一架木推车上,另两匹马则不见踪影,想是被骑走了。这年头,马匹价值不菲,何况这几匹马是池千秋从人手里硬夺来的骏马。

    完颜康见这几个运货的人空有蛮力,粗手笨脚,便大着胆子走到路上,装作在一边树下乘凉。不知是两人扮相太成功,还是那些人干活太卖力,竟然看都没看他们一眼,径直推着推车从一条岔路远远走向一处庄子。

    华筝脸上从来藏不住表情,一脸不舍地心疼着刀,完颜康便试探着对她说,“还是试试吧,说不定他们看东西的只是小喽啰,要是像那天晚上那两个那么好对付,就没关系的。”华筝收回目光,摇摇头,“哪里还有功夫去管东西,要钱不要命么。”他心底暗暗赞许道,看来她虽说活泼任性,但并非不懂事,伸手揉了揉她的头,“艺高人才能胆大,抱歉啦,哥哥现在罩不了你。”

    “别碰我头,会变笨的。”华筝拍开他手,又愤愤说道,“等以后有了功夫,再找这些小人流氓算账,到时候,一个一个抓住,砍他一手一脚也不为过。”

    完颜康没空理会她这些发泄的狠话,心中忧虑,还不知道能不能安全到了全真教,想不到这所谓的行走江湖竟然这么艰难,对她说,“我们没了马,今晚到不了,晚上可能要露宿了。”

    于是两人避开大路,走了山林间的小路,夜深不得不露宿时,选了处离溪水近的地方歇下,要不要生火便成了问题,华筝担心道,“火光会不会把那些人引过来,虽说这里树林很密,火光不容易透出去。可是我觉得很奇怪啊,这之后就没有人再来追我们了。”

    完颜康早在四处捡生火的枯枝,“嗯,他们见我们落水时就大概放弃了,如果是跟洛阳府要赎金,拿了我们的东西就可以了,没必要对我们赶尽杀绝。我奇怪的是,他们是从洛阳一路跟过来的,为什么池姐姐都没发现。”

    华筝正在翻找火石,幸而都带在身上,火绒晾干了倒也能将就用,她突然抬头说,“我忘了讲了,那个拿吹筒射我马的,长得好像洛阳城门口的围住我的乞丐……”完颜康把搜集的枯枝拢在一起,“这你都记得?”,华筝撇撇嘴,“脑门上那么大一个瘤子,当我是瞎子么。难道是丐帮?”

    完颜康摇摇头,“叫花子也不一定就是丐帮,或者他们就是伪装成叫花子查探行踪,不然怎么能跟了我们一路,竟然连池姐姐都没发觉。”

    火堆慢慢燃烧起来,两人坐在弱不禁风的小火苗旁,顿时觉得无比落魄。华筝说道,“其实也不是很冷。为啥要生火呢?”

    “在野外不生火好像少了点儿什么,没有安全感啊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觉得火上不烤点儿啥也很没安全感么。”

    两人默默不语望着火堆,他们身上都没有干粮,华筝先投降,“好饿啊。不能打点儿野味么。”

    “你在草原长大的,打猎应该比较擅长吧。”

    “你有武功,夜里看东西和爬树比较方便。”

    完颜康认输了,“好吧,你等着。不一定能打到啊。”往林子深处走去,一边放轻脚步,静心凝神听着林子里的声音,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,竟也能听见许多其他细微琐碎的声音,附近的草丛一动,便附身扑过去,单手钳住那个活物,拎出来一看,以为至少是个兔子什么的,结果竟然是一只肥硕的不知名鼠类,他看着那个还在扭动的肥肥的肚子为难,一不留神就被它滑脱溜掉了。

    他继续留神听着四处,捡起土块,循声向树上掷去,果然惊起几只野鸡,随后用轻功跳起同样高度,伸手将一只野鸡捉了个正着。他心里感慨,难怪那些风里来雨里去的大侠都是饿不死的,那野鸡被他提住脖子,不住扑腾,“也不知吃了多少他的亲戚下肚,有啥犹豫的。”完颜康这么想着,手上一加力,那野鸡的脖子就咔哒一声折断,翅膀软塌塌地垂落。

    他拎着那只野鸡拿回去,华筝见了就是一声欢呼,劈手夺过去,从靴子里拔出匕首干脆利落地放血拔毛,甚是熟练,又削了根木棍把野鸡串在上面,架在火山,然后就眼巴巴地盯着看。完颜康这时间里则检查了身上的九阴真经,“幸好是绣在布上,弄湿也不怕。”华筝叹了口气,“哎,你说,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练这上面的武功啊。”他无奈道,“你对练绝世神功就那么执着么,从师父那里偷了秘笈,被她发现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。”

    华筝冷冷哼了一声,“这九阴真经你盗我,我盗你,谁还记得初是谁的呢?华山论剑抢的是它,王重阳为了与林朝英争胜,违背了誓言,偷偷溜进古墓刻在墓室的是它,黄药师不顾宗师身份从周伯通手里骗的是它,梅超风背弃师门偷的也是它。本来就是谁拿到算谁的,你在这里愧疚个毛啊,更何况只有个下部,能不能派上用场还是两说。”

    “好吧,你说的都对。”完颜康本来就无意跟她争执这个,华筝见他这样,又哼了一声,“你这种老好人,真是一点儿也不像杨康。”

    他便真觉得好笑了,“我本来就不是他,怎么可能像?你不是也一点儿也不像华筝?”

    听到这个,华筝又恼恨起来,“穿穿穿!就知道穿!以前是无巧不成书,现在是无穿不成文,一个两个这样也就罢了,成千上万都这样,不穿越就写不了小说了么?今天猎人穿到火影,明天hp穿到三国,拆cp搞混搭也不带这么玩的!原创穿,不是杀手就是黑道,不是天才就是超级天才,要么穿到西方搞修真,就是穿到东方搞炼金术,倒是挺促进学科交流了……”她拿起拨火的木棍,念念有词,不知道念叨些什么。

    完颜康听着忍不住笑出来,“你还就是个小孩子。”

    “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啦,不要用小正太的脸说老气横秋的话,咱们现在可差不多大。”

    “我没说现在,我说你来之前,一看就是还在读书的少女。”

    华筝听到“少女”这个称呼,一瞬间呆滞了,随后反击道,“大叔,你多大啊?”

    “少女,不要问了,真相是很残酷的。”

    华筝听了,大笑着做了个很夸张的风中飘零状,既然不谈上一世的事情,就只好聊聊在这个世界长大的事情,越聊越发觉两人过着天悬地隔的生活,完颜康是从小严格培养,读书写字弹琴作画练功习武,样样不能落下,而华筝则是整日在草原上疯玩,直到江南七怪被成吉思汗聘请留教,才学学武功,跟着妙手书生认认字,也并没有多严格。听了,完颜康不免笑道,“你还真是重新过了遍童年。”

    华筝问道,“都没听你提起你父亲,你和他感情不好么?”

    “他很忙,经常出公差,这次便是去西夏。他对我和我娘好得没话说,我竟然一点都看不出我不是他亲生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他是爱屋及乌了,他到底有多爱你妈妈啊?”

    “也不光是爱屋及乌吧,一起生活十年的父子感情绝对是真的。说来我倒是很愧疚,因为知道剧情,我心中一直对他有隔阂,让他很失望。”完颜康藏在心底十年的芥蒂,今日终于说出,突然觉得无比轻松。

    华筝若有所思,“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?”

    “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了,我娘的心不在那个富丽堂皇的王府,她去哪儿我便去哪儿,我一定要保护她。等再以后么,要是混得没饭吃,大不了就去给你的魔教当护法。”

    华筝听了笑逐颜开,“好呀好呀,你都给我当了一路的护法了,绝对有潜力。不过我现在什么本事都没有呢,你干嘛对我这么好?”

    完颜康听了一愣,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,他不顾诸多麻烦从蒙古带她出来,是因为华筝的确处境可怜,塞外生存环境险恶,还面临着联姻的命运,至于这一路上,虽说是他出钱出力,但因华筝并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,也并没有麻烦多少,何况两人相处颇为自在,便想了想笑道道,“你还是小孩,我就这么把你从家里拐出来,就得负责到底啊。”

    华筝又不高兴道,“我自己要跑出来的,谁用的着你负责啊!哦哦,肉都快糊了,你先尝尝能不能吃!” 完颜康正要把烤鸡接过来,就听有人说道,“两个小娃,鸡肉你们吃,剩下个鸡屁股给我。

    声音是从身后的树梢传来,两人急忙循声看去,跳跃的火光只给浓密的树冠投上了模糊的红边,映得树枝更加阴暗不定。

    华筝厉声喊道,“什么人!出来!”声音有些微的颤抖,不单她,连完颜康都吃了一惊,有人绕到身后他竟无知无觉,可见来人武功甚高,更不知方才两人的谈话被他听去了多少,若只是之后两人的闲谈还好,若是连之前谈论九阴真经时就在身后……

    “小姑娘莫怕,老叫花就是来讨口吃的。”一个黑影从黑黢黢的树冠上滑落,顺着刚刚那句话的话音落地,形同鬼魅,毫无声息,黑影移到火堆旁,被火光一炙烤,立刻显出了原形。来人衣着破破烂烂,补丁交叠,方面宽额,面色红润,双目有神,正直勾勾地盯着火上的烤鸡。看衣服补丁叠补丁似是乞丐,却又太过干净整齐,背上一个朱红漆的大葫芦,还有一根晶莹翠绿的细杖,火光下发出妖异的荧光*1。

    两人对视一眼,随即不约而同地略过对方陌生的面孔,看他撑在地上的手。

    那脏兮兮的手上,赫然少了根食指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