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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7第七章.惊四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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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暖狐裘轻解脚下,霍小玉反抱琵琶,红纱随夜风清扬,婀娜的身姿好似敦煌飞天降世,美得有些飘渺出尘之感最新章节子藤香烛店手札。

    她嘴角轻轻地勾起一抹魅惑的弧度,脸上两点梨涡旋得极深,一双美眸娇滴滴地往云晚箫这边眨了一下。

    她……果真很美……

    不知是因为腹中美酒,还是因为霍小玉这双勾魂眼眸,云晚箫惊觉自己有一丝醉意,连忙收敛心神,侧脸望朝另外一边,不敢再瞧此刻戏台上的霍小玉。

    有些美,可以让女子也为之倾倒,无疑,霍小玉不单有这个本事,还能让看官开怀,甚至让看官心酥。

    “我倒是要看看,你还能正经多久,才肯乖乖露出你的狐狸尾巴!”霍小玉心头一笑,脸上自然也漾开了妩媚的笑意,只见她指尖轻轻拨动琵琶弦丝,断断续续却又恰在音节上的曲音便从指间响起。

    “霓裳兮绮罗无双,飞天兮大漠无边。”

    婉转的歌声应着琵琶声徐徐而出,每句歌声之末,总会有那么一个勾人心魄的轻扬尾音,随着她身姿的舞动,更显魅惑。

    “长河落日,黄沙万里,我且舞一曲,但请君顾兮……”琵琶声突然停了下来,满座俱惊,直勾勾的目光尽数落在一袭红纱裙的霍小玉身上。

    “今宵月初明,望君,望君……”霍小玉轻唱了几句,带着一抹娇羞之色,目光一一扫过台下众人,定定地凝在了依旧低头斟酒的云晚箫身上。

    “惜我……”

    歌声突断,只听见琵琶响起一声惊弦声,音落之时,霍小玉已将怀中琵琶往云晚箫那边抛去——

    “云将军,快接住霍姑娘的琵琶!”刘御史忍不住一声大喝。

    云晚箫下意识地抬眼,琵琶已近在眼前,她连忙伸手将琵琶抱入怀中,上面淡淡的幽香让她有些失神——若今日的她只是将军府的千金,也该会弹琵琶吧?云晚箫的手指拂过弦丝,琵琶响起一串玉珠砸盘的脆响,她轻咳了几声,不禁蹙起了眉心。

    众人见琵琶安然,都悄然舒了一口,这才意识到神魂不知从何时起,已被台上霍小玉的一颦一笑、一举一动给牵了去。

    他……竟然蹙眉?

    台下看官为小玉魂牵,可是台上小玉却因为云晚箫的轻轻蹙眉有些失神。

    满座皆欢,我独悲。难道他也是这般心思?

    “云将军好身手!”霍小玉在台上莞尔,出口一赞,不忘朝着刘御史与李克也轻笑了一声,“琵琶曲声太过哀怨,今日夜宴岂能让这曲子坏了大人的兴致?”微微一顿,霍小玉目光落在了乐师群中的大鼓上,“小玉愿为大人跳一支飞天舞,不知道有哪位大人肯为小玉击鼓为乐?”

    刘御史迟疑了一下,自知乐理不通,自然不能击鼓,“李大人?”

    李克也颇有些心虚,若是击鼓敲不在节拍上,坏了小玉姑娘的舞姿,自然会坏了大家的兴致,这出力不讨好之事,万万不能做!

    “云将军?”

    李克的声音响起,云晚箫自知是肯定推脱不了,只好放下怀中琵琶,抱拳道:“那晚箫只好献丑了!”

    霍小玉没想到会是云晚箫出来击鼓,不免有些惊喜,在戏台上忍不住轻笑一声,“云将军若是在那边击鼓,鼓声传来这边也小了很多,所以还请云将军上台来击鼓,好让小玉听得分明一些。”

    云晚箫冷面看了一眼刘御史,这刘御史急着看小玉之舞,哪里顾得了那么多,当即急不可耐地道:“速速将大鼓搬台上去!”

    “诺!”

    待大鼓放好,云晚箫手持鼓槌走上了戏台,站在了霍小玉身边,目光却紧紧盯着刘御史,有些焦色在眸底渐渐浓郁起来。

    “云将军,这击鼓看似简单,可也要专心才是。”霍小玉忽然出声,让失神的云晚箫略微回神,轻咳一声,再次蹙眉示意可以开始。

    霍小玉刻意凑近了她一分,晚箫身上的清香再次沁入她的肺腑,她不禁笑道:“云将军好香全文阅读综漫之巫九。”

    云晚箫正色道:“霍姑娘莫要胡说,定是方才抱你的琵琶,沾染到了姑娘香味。”

    “哦?”霍小玉眸中的狡黠之色浓了三分。

    云晚箫脸上依旧冰凉,说话更加冰凉,“这献艺若是毁了,你可要空手回长安了。”

    霍小玉对上了她霜雪一样的眸光,脸上笑意虽在,却也没有了开始的温度,“若是将军击鼓毁了献艺,可就怪不得小玉了。”

    “征战多年,岂会不知如何击鼓?”云晚箫冷笑一声,话中有话,“上了戏台就做该做之事,有些话,多说无益。”

    “你!”霍小玉忽然觉得眼前的她浑身是刺,就好像是一只袒腹悠闲的刺猬突然翻身竖起全身刺芒相对,扎得人难受。

    只是,她霍小玉只不过是小小青倌人,又不会成为敌人,云晚箫究竟是在防范什么?

    霍小玉一时想不分明,但也知道,若是在戏台上愣久了,定会让诸位看官失了兴致,于是强笑一声,在台上旋身而舞,翩翩红裙,翻飞缱绻,一曲飞天舞翩然呈现眼前。

    “咚咚!”

    云晚箫击鼓两下,恰好配上了霍小玉足尖在台上轻踏两下,惹得台下看官叫了一声好。

    霍小玉偷偷瞄了云晚箫一眼,见她脸色苍白,眸光悠远,似是在回忆什么?

    沙场数载,战鼓是唯一的乐声,只要响起,将士无一不搏命相拼,至死方休。

    云晚箫接连咳了几声,当年心口的伤处又开始隐隐作痛,潼关当年的战火她忘不了,当年的血腥味也忘记不了,不是因为战争的残酷,而是因为,那个为她血战至死的伟岸身影——尉迟林。

    他究竟知不知道她是女儿身,云晚箫不知道,可是尉迟林在为她杀出血路之时,那眸中的柔情没有一丝虚假,是那样炽热,足以熨烫晚箫冰凉的心。

    只可惜,这样一颗火热的心,只能叩响晚箫心门一声,便就此永远沉寂冰凉。

    潼关之战后,她还是云麾将军云晚箫,而尉迟林已成那一将功成脚下的枯萎血肉,从此阴阳两隔。

    “咚咚!”

    鼓声再响,云晚箫脸上忽然浮起一丝杀意,悄无声息地看了刘御史一眼。

    虽说阎王要你三更死,绝不留你到五更,但是当年若不是因为这个贪生怕死的先锋官不肯及时发兵救援,尉迟林也不会战死在潼关之外。

    所以,今日他必须付出代价!

    云晚箫只觉眼前晃过一抹红纱,霍小玉舞到她的眼前,似是提醒,笑道:“将军这鼓声慢了些。”

    云晚箫定神瞧了小玉一眼,手起槌落,击打出一曲将军令,鼓声震颤,令人心惊。

    霍小玉略微一惊,配合着云晚箫的鼓点,变幻步调,在戏台之上凌波起舞,好似天上飞天随着天鼓飘舞,美妙得好似幻境。

    “妙!妙!”刘御史看得心醉,接连又饮了好几杯美酒,只觉得腹中烧得厉害,头也醉得厉害,隐隐觉得呼吸有些不畅,不免大口喘了起来。

    李克也觉得有些胸闷,以为是喝多了几口,便放了杯子,专心瞧台上霍小玉献艺,不时拍掌呼好。

    霍小玉围着云晚箫边旋边舞,无奈这击鼓公子就是不愿多看她一眼。

    霍小玉心头纳闷得紧,分明这公子是惊艳她舞姿的,怎会突然宛若天界圣僧似的,视眼前美色为无物。

    难道他当真是伤了……要害?

    霍小玉脸上一红,不好意思再往下想去,驻足在台中一阵旋舞,好像一朵旋转的红梅,看得人眼花,也看得人心醉。

    “咚咚咚!”

    鼓声忽然在连响三声后猝然停下,霍小玉连忙停身,脚下一个不稳,身子一摇,足跟踩到了裙角,引得一个踉跄,便要往台下摔去。

    “小玉姑娘莫怕!”刘御史生怕摔坏了美人儿,连忙冲到台下,想要将美人儿抱入怀中。

    一只冰凉的手疾然牢牢抓住了霍小玉的手,微一用力,便将小玉带入了怀中。

    霍小玉惊魂未定地看着云晚箫,狂烈的心跳声响个不停,她下意识地推了推云晚箫,身子往后退了一步,离了这个怀抱,让她觉得有些莫名的失落,只得匆匆地道了一句,“多谢将军。”

    “不必。”云晚箫冷冷回了一句,看着台下想怒又不敢怒的刘御史,不觉心头多了一丝欢喜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你……云晚箫,你好大胆子,竟敢如此唐突佳人!”刘御史脸色发青,显然想借题发作。

    霍小玉连忙圆场道:“大人莫怒,不如让小玉单独为大人……”

    云晚箫绕到了霍小玉身前,正色道:“今日献艺已罢,你先离宴,让云副将带你先回将军府。”

    刘御史只觉得被什么锁住了喉咙,想要骂出口的话当下哑然,一股血腥味冲上喉头,张口便吐出一口鲜血,两眼一黑,立时气绝身亡。

    “御史大人!”李克忍不住一声惊呼,也觉得一口血腥味涌了上来,眼前一晃,当即倒地,昏死了过去。

    满座宾客都惊呆了眼,御史若是死在此处,朝廷定会问责,到时候在场众人,都要连罪,这可如何是好?

    云晚箫镇静地走下台来,吩咐侍卫道:“速速去请大夫!”话才出口,接连发出一串咳嗽,吐出了一口鲜血,颤然坐倒在地。

    几名侍卫慌乱地冲出了府门,还有几名侍卫上前搀扶云晚箫,云晚箫一个重心不稳,撞翻了案几,美酒佳肴散了一地,一片狼藉。

    云晚箫猛烈地咳了一阵,鲜血泛黑,不由得恍然惊道:“这酒……有毒!速速包围刺史府,休要让落毒之人跑了!”

    “诺!”

    听见了云晚箫的喝令,侍卫们恍然大悟,当即封住了刺史府门,让刺史府陷入了一片慌乱。

    霍小玉犹自在惊怔中没有缓过神来,只瞧见门外的云飞焦急地跑了进来,扶起了地上的云晚箫。

    “将军!”

    云晚箫接连咳了几声,匆匆扫了一眼刺史府中惊恐无比的宾客,唤过侍卫长来,“好生看管他们,明日本将要一个一个的审问!”

    “诺!”

    云晚箫虚弱地看了看霍小玉,“霍姑娘莫不是要留下来?”

    霍小玉抱起了地上的琵琶与暖狐裘,走到云晚箫跟前,急声道:“请将军带小玉离开。”

    御史若死,是大事,朝廷会追究,刺史若死也是大事,商州最大官的便只是她云晚箫,若是连云晚箫也出事,商州一夜之间尽失主事之人,必定生乱。

    霍小玉想不明白,谁会是这次变故的最大得益人?但是她清楚的知道,这商州藏了一个巨大的未知漩涡,将商州的人和事都卷在其中,多留一日,便多一分深陷。

    莫名的不安席卷霍小玉的心,她身子微颤,定定瞧着云晚箫——他说过,会带她干干净净来,也会带她干干净净回,他不会也不该食言。

    云晚箫坦然对上了她的眸子,咳嗽让她的脸一片煞白,越发让她嘴角的血渍显得刺眼,“那就跟我回府。”

    “好……”霍小玉应了一声,如今能不能安然回返长安,只能依靠眼前这位瘦弱将军。

    这样的依赖感,曾经在梦中出现过,当时她是那般依赖李益,当他是她的全部天地,就好像一个盲者丢掉了手中的木杖,将手交给了一个陌生人,相信这个陌生人不会将她带入绝地死路。

    只可惜,梦中的她确实被李益带入了死地,付出了身与心,换来的竟是一场可笑的空空如也。

    她忽然觉得害怕,害怕这样的感觉,也害怕又一次梦中的悲剧重现。

    身子的颤抖,清晰地落入云晚箫的眼中,她再次从霍小玉怀中拿过来暖狐裘,重新罩在了她的身上,“你娘亲在盼你安然回去,我娘亲也是,咳咳。”

    霍小玉眼圈一红,怔怔地凝视着云晚箫。

    “女子少哭些好……”云晚箫嘴角勾起一抹孤寂的笑,“有些人,不会因你的眼泪回来,有些事也不会因你哭了,就不会发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