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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章 长痛不如短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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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更新时间:2013-02-10

    待泫月清醒时,东方天色已亮,窗外的鸡鸣声此起彼伏。他揉着发胀的脑袋从地上爬起来,一个重心不稳差点又跌倒下去。双手支撑着桌子,浑身关节酸痛僵硬和脸颊滚烫的温度告诉他,他就这么在冰冷的地上睡了一夜。屋子里没有其他人,然而昨晚发生的一切他也记不清了,脑袋沉沉地像坠了千斤的石块。

    “好像是酒吃多了,”他模糊地回忆着,这时看到暝幽披着外套推门进来,好像刚从外面回来。“你昨晚是不是没回来?”泫月摇了摇混乱的脑袋:“头有点疼,昨晚是不是发生什么事?怎么你一大早从外头回来了?还有……我怎么会睡在地上?”

    暝幽张张口欲言又止,看样子这小畜生好像忘记昨晚的事了,这样也好,省的见面尴尬。暝幽扯起嘴角笑着解释道:“没什么事,本来想去赶早市,不巧今儿村口有人把守,不许村民出村子。外面的人还说咱村子里头没一个是人,都是妖精。”虽然赶早市是糊弄泫月的谎话,但他在村口看到想出村的村民被拦是事实,听到外面人这一番话,他也暗自为天岭村村民抱不平。

    “你本来就不是凡人。”泫月道。

    “可其他村民是人呐,怎么能说他们是妖呢?凭什么就不给他们出村!”

    “呦,瞧你这话说的,倒像个贤明的君主多体恤民情似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本来就是……”暝幽刚把话说出口就后悔了,难为情地把后半句话生咽回去。看泫月一摇一晃地站着,他本想去扶又怕惹他生气,于是小心问道:“酒还未醒么?要不要我帮忙?”

    泫月愣了片刻,方才轻轻点头,刚松开扶着桌子的手往前挪了一步,眼前一黑跌进一个柔软的怀抱。也正是当自己的胸膛隔着单薄的衣衫感觉到泫月脸上滚烫的温度,暝幽才意识到他发了高烧。

    我怎么这样不小心,竟让他醉着酒在地上睡了一宿!他顺手拿来一件棉衣裹住泫月抱着直奔医馆,心里的急切竟比从前自己抱着垂死的猫妖还要多上千倍万倍。

    或许自己真的对这小畜生动了真心。此时此刻让他如此焦急的不是叫嘉龄的白狐,而是一只名唤泫月的猫妖。暝幽抱着他一路不停歇地跑,也许情到深处,就是这般累人身心却心甘情愿。

    赶到医馆时,宋神医恰好正医治两个病人,暝幽朝他使了个眼色,宋神医立马会意地点头让婆子先引着暝幽去医馆后厅等候。婆子一边在前面带路,一边斜眼偷偷瞥着暝幽怀里抱着的人,面容姣好,泛红的脸颊胜似桃花,微蹙的眉宇间冒出细密的香汗,双目似闭非闭隐约流露出动人的水光。她不禁咂嘴叹道:“好标致的姑娘!青绿公子家的小娘子?真真是郎才女貌。”

    暝幽只礼貌地笑着并不回答,轻轻将泫月放在屏风后的床上并盖好被子,这时宋神医匆匆赶进来打发婆子出去接待其他病人。他先净手,接着拿了一块丝帕遮在泫月手腕上把脉。一旁的暝幽很无奈地解释道:“他……是男子,不必忌讳肌肤之亲。”

    “呃……老身晚上眼神不大好,公子莫怪。”宋神医尴尬地拿掉绢子,正当他用手撑开病人的眼皮时,不免心头一惊,慌忙转过头问暝幽:“这位公子难道是……”

    暝幽点头:“正是,这次恐怕还要麻烦宋神医了。”

    “无大碍,就是风寒发热,待老身开几味药于公子,用小火炜成汤药,不出十日即可痊愈。”

    考虑到林文枋让他过几日带着泫月一同去京城看花灯,暝幽接着问:“有没有快些好的方法?”

    “老身可以为公子施几针,不过……要放血才能清热。”

    “会很疼吗?”

    宋神医笑着捋胡须道:“长痛不如短痛,公子怎么连这道理都不懂?”

    暝幽咬咬要狠下心:“那……请宋神医施针。”

    灯光下的银针闪着寒光,宋神医嘱咐暝幽按住泫月防止他乱动,自己则在泫月的无名指和小指间的“赤白际”将银针轻轻旋转着扎进去。昏迷的泫月开始有疼痛的反应,手指微微抽搐,宋神医处变不惊,熟练地按住他的手并适当施力让血涌出滴入准备好的盆里。

    鲜红的血液从泫月的指缝涓涓流成一条细细的红色河流,顺着指尖滴入盆中。

    泫月痛苦地皱紧眉头却病地睁不开眼睛,梦呓般地轻轻啜泣,“疼……暝幽……”

    “好了没有?”见泫月如此疼痛,暝幽的心头也好像被扎上针放血一般,不停催促宋神医快点结束。宋神医倒是不紧不慢地做他的工作,“公子莫急,万一老身扎错了穴位可就麻烦了。”

    天黑时泫月勉强睁开酸涩的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一切。雪白的被子和床单,雪白的墙壁,木桌上的油灯闪着微弱的光,有淡淡的草药味弥漫整个屋子。

    “你可醒了,身上还热吗?”瞑幽伸手覆上他的额头,泫月肌肤微凉,一如平日的体温。

    泫月只觉得手指间一阵一阵地刺痛,抬手一看两个细小的针孔。“这是哪?什么时辰了?”声音飘忽,没有一丝力气。

    瞑幽耐心地解释道:“这是医馆,你都睡了十几个时辰了,喏,天都黑了。”他端起桌上的一碗汤药递给泫月:“快喝掉。”

    才接过来尝一口,泫月就苦地皱起眉头,又亮药推回去。

    “不喝?”瞑幽将一勺药亲自送到他唇边,心想泫月怎么说也会给点面子,哪知这小畜生耍脾气一扭脸,愣是无视他的殷勤。

    瞑幽无奈地长叹一口气,自己喝了一口汤药并随即将泫月按倒在床,俯下身捏住他下巴的手微微发力迫使他张开嘴,趁势吻上他的唇把药送进他嘴里去。瞑幽又用舌头挑逗着泫月敏感的舌尖,直至他的喉咙服输吞下汤药才恋恋不舍地直起身。

    我还治不了你这小畜生?瞑幽仿佛得胜的将军,挑眉宣誓自己的胜利,手里的碗和勺子“铛铛”奏着凯旋的号角,“我可不介意喂你喝完。”

    “你!”泫月红着脸掏出帕子擦干嘴角的药水,然后狠狠把帕子摔到瞑幽脸上,“趁人之危……非君子作为,你,你小人!”他虽然没少骂瞑幽,但还是乖乖喝完药,瞑幽满意地点头,把玩着手里绣着花的帕子:“想不到你还用这个,那我收下了。”说着还陶醉地放在鼻间细闻其淡淡的檀香味,谁知泫月冷冷来一句:“那是泫花的遗物。”

    瞑幽尴尬地干咳几声,这才将帕子叠好还给他。

    元宵节前六日晚上泫月的病已经痊愈。林文枋提着一壶酒到草堂来蹭饭并与他们商量去京城的路线。泫月得知要去京城看灯会也顿时来了精神,细细听二人规划。

    “只要出了天岭村就是一条荷花荡,我们可以乘船直接进入县城,”林文枋指着手绘的地图为二人详细解释:“到县城驾马车走小路只需三四日即可到达京城。”

    “那么远?”泫月望着他手下的地图,上门小路崎岖,山环水绕,“走大路不行么?”

    “大路更远,加之此时各地人都往京城赶,难免人多事杂,走小路安全些。”

    瞑幽点头,“那就照文枋兄说得办。”

    为了赶时间,也为了躲过村口外看守的人,三人连夜收拾好各自的行李,觉也顾不上睡便趁着夜色赶到村口。林文枋和瞑幽举着灯笼在前面探路,泫月就扯着瞑幽的袖子紧跟在后面。临近新年,晚上气温骤降,泫月风寒初愈身体尚弱,裹着兔绒围脖还冻得直缩脖子。

    “快到了,”林文枋指着前方的两棵大树加快脚步。瞑幽和泫月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,只见村口两边各伫立着一棵高大粗壮的树,树身上贴满的符咒被阴风吹得“刷刷”抖动,在枯燥的树枝间打着转呼啸。两棵树之间用一根手指粗的麻绳连接,麻绳上也贴满一排黄符,仿佛一个个身着黄金甲的士兵严守着世代遵循的界限。

    就在离村口还有二十几步的距离时泫月突然停住脚步,附在瞑幽耳边低声说道:“好大的气场,在往前走我会被符咒的法力打回原形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东西真的有用?”瞑幽想到自己曾偷偷出村赶早市并没有异样的感觉,那符咒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件限制天岭村村民出村的幌子,这回才知道这符咒真的能限制妖精的活动,难怪从未听说有妖精出村害人的事。

    “那不如你回去吧,为看花灯把身子弄坏了就得不偿失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泫月仰起脸看着他好像要说些什么,却又缓缓低下头不语。瞑幽看得出他很想同他们一起出去玩。

    走在前面的林文枋回头见这两人不动,便叫他们快些跟上来。瞑幽来不及考虑丢下灯笼,背过身使林文枋看不见自己的动作。他双手合十,集元气于右手掌心,只见一团黄亮的光芒从掌心汇聚到手指上。他快速地用点着光火的手指在地上画一个小圆圈包围住自己和泫月。“你在做什么?”还没等泫月反应过来,自己就被瞑幽横抱在怀里。

    “相信我,我能带你出去。”瞑幽的绿眸闪着碧绿的光芒,泫月只在他杀狮王时见过这种状态,泫月知道他一定是想强行打破符咒的法力闯出去。

    可是被林文枋看见了怎么办?如果二人的身份暴露了就再也不能呆在天岭村了。还有,万一瞑幽打不破符咒,那么身为妖精的自己不就……泫月不敢再往下想,可是瞑幽一如既往坚定的眼神告诉他,他完全值得信任。

    泫月闭上眼道:“冲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