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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3章 一步一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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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一百七十三章

    谢清溪见他累了一天,便让人端了热水进来,亲自给他拧了条热帕子给他敷面。如今已经六月头了,京城里头热得快,晌午出门的时候,头顶上那大太阳能把人的一层皮肉给你烘干了。

    她自然不会大热天的出去,可陆庭舟在这外头做事,这会进进出出的指不定热成什么样子呢。可他这人太过严谨,在人前永远得保持一种云淡风轻的模样。以前谢清溪极少见他,自然不知道他夏日头里是个什么模样,会不会是个汗流浃背的模样?

    不过依照谢清溪对陆庭舟的认知,她觉得陆庭舟肯定是那种,就算夏天里头,都穿着规规整整的衣裳,以腰带到荷包都能一处都不搭配错误的,就算在家里头都是整整齐齐的,不会叫你看见他一丝狼狈的模样。

    “如今屋里头已经开始放冰了,”陆庭舟看了一眼,这内室两个角落中,放着半人高的鎏金宝塔。

    谢清溪一愣,她还特意让人放地远远地,生怕被他察觉。不过回头一想,定是有人同他告状去了,所以她有些愤恨地说道:“定是有人同你打小报?”

    “我这府里的人从不碎嘴,”陆庭舟说的理所当然,不过这份理所当然的背后就是自信了。

    谢清溪瞧着他又问:“那你是怎么知道的?”

    陆庭舟觉得她这话问的有些奇怪,屋子里头放了冰块,这么明显的事情还需要别人告诉他吗?况且那两个宝塔本就是用来装冰块的,里头是空心的,只是中间有个断层,上头放着的冰块化了就能顺着那断层流到下面空心的地方去。

    到了换冰的时候,只管将宝塔抬出去,到时候拿掉底下的塞子,水就流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你这几日要回去吗?”陆庭舟问她。

    谢清溪早已经吩咐了月白去膳房里头叫饭,这个点陆庭舟也该饿了。这会正好小丫鬟们提了膳食出来。她虽说在京城里头生活了不少年,可到底还是不习惯在炕桌上吃饭。待外头丫鬟们摆好了膳食,就进来请他们出去用膳。

    “回哪里?娘家吗?这几日没什么要紧的事情,况且我娘同我说,如今我刚嫁人,就不要老是回娘家,免得惹人说闲话,”其实萧氏的重点是她刚嫁人,那自然是想以后也可以经常回去了。

    京城分成内城和外城,谢家和恪王府都在内城之中,其实算起来真正距离的也不过就是坐马车一刻钟罢了,要回家还真的挺方便的。

    陆庭舟主要是想和她说点事情,这会却听见她这样的话。于是他淡淡反问:“谁说你闲话?”

    “咱们关起门来过日子,关外人何事?你日后若是想回去,只管吩咐下去就是了,不必理会那等闲言碎语,”陆庭舟倒不是宽慰她,而是他自个真的秉持了这一生活准则。

    毕竟象他这样二十六岁既不成亲,也没个身边人伺候的,要是没一颗强大的心,早被这些闲言碎语给压死了。

    “这可是你说的,要是以后谁敢在我面前嚼舌头,我就拿这话噎死她,只管说这是我们家六爷说的,”谢清溪捂嘴轻笑。

    这会两人坐在饭桌上头,统共就六个菜一个汤,她没嫁过来之前,陆庭舟就是这样的六菜一汤,可是她嫁过来之后,还是维持原本的规制没边。不过这每日吃什么,却是她自个亲自吩咐的。

    现在天气也热了,锅子这样的东西自然是吃不了了。她让人准备的都是清淡的菜,也就是这道正中间摆着的松鼠桂鱼味重,肚皮去骨,拖蛋黄,炸黄,再雕成松鼠模样,最后淋上独家秘制的酱料。

    谢清溪前世就是江浙一带人,所以她的口吻是喜欢酸酸甜甜的,至于陆庭舟他反倒不象是北方人的口味,口味偏于清淡些。如今他们两一块吃饭,口味上却是一致的。

    陆庭舟在家里从没见过有这道菜,他知道这是苏州地区的名菜,只是不知自家那个做淮扬菜的厨子,做出这道菜口味竟是这般地道。

    谢清溪看见他脸上满意的神色,立即笑道:“咱们府上这个厨子手艺是真地道,我记得那时候刚回北京,管事的是我婶娘,我不喜欢吃这些京城的菜肴,可是又不好意思开口。不过你猜最后是谁发现我一点都不喜欢吃北方菜的?”

    陆庭舟想了一下:“清湛。”

    谢清溪这会是真惊讶,连嘴巴都微微张开。陆庭舟对谢家人是了解的,可是他怎么就能猜到发现这件小事的是清湛呢。

    “岳父岳母还有清骏本就是京城长大的,对于京城菜接受起来自然无碍,清懋是个严谨自持之人,他不喜欢的只会默默拒绝,却不会提出来。唯有同你一块在苏州出生的清湛,他性子跳脱,当时年纪尚小心思也浅,只觉得吃食这事不过是顺口的一句话罢了。”

    谢清溪直接就服气了,还真象他说的那般。她六哥只觉得吃食就是件小事,既然她不喜欢吃北方菜,那就不要吃好了,所以他在去给老太太请安时,老太太随口问出在家里吃的还习惯时,说了句我和六妹妹都吃不惯。

    别提当时老太太、闵氏还有她娘的脸色有多精彩了。

    谢清溪夹了一颗虾仁给他,佩服地五体投地地说道:“六爷,请用。”

    “不客气,你也吃,”陆庭舟也给她夹了一颗虾仁。

    待两人吃完饭,坐在榻上喝茶聊天的时候,汤圆就躺在谢清溪的身边,她一边伸手替它顺毛一边问道:“汤圆今年多大了呀?我听闻狐狸可以活上几十年的。”

    谢清溪记得她三岁的时候,汤圆就跟在陆庭舟身边,如今她都十六岁了。估计汤圆最小都得十三岁往上了吧,不过谢清溪看着汤圆这活泼的样子,可一点没有那种老子年纪很大的感觉。

    “你这两日还有给它做衣裳吗?”陆庭舟没回答,而是反问道。

    谢清溪有些微怔,立即道:“如今天气不是热了嘛,我想着夏天就不要让它穿了,它这一身的长毛都够热的了。待等到冬天的时候,咱们再给它做棉袄穿吧。到时候可以护着它的小肚子不受凉。”

    谢清溪以前没养过这样的宠物,如今对汤圆,她简直是尽心尽力。

    不过这会她就想到一件事,她问陆庭舟:“汤圆会游泳吗?我想着,夏天它不是热嘛,就给它弄一个大木桶,里头盛满水,到时候它就可以玩水了。”

    其实是谢清溪自个想游泳,以前在谢家的时候,是不敢想。可如今到了恪王府,她就觉得不管自个提什么要求,陆庭舟都能应承自个。

    陆庭舟看着她说这个说那个的,就是一句没提关于端敏郡主和成王妃的事情。其实她这性子就是这样,从来不记仇,别人存了心思害她,她挡了回去,却从没想过报复回去。其实她这心思吧,好也不好,好自然就是她性子疏朗,心胸宽阔,寻常人根本不被她放在眼中。

    至于不好,那就是她这种不反击的行为,落在别人眼中,或许就觉得她懦弱了。到时候有心人接二连三地就会在她背后给她捅刀子。

    皇家之中,本就没有什么井水不犯河水的说话,只要利益不对,昨个还和你联手的人,今个就能顺手捅你一刀了。这些事情实在是太寻常了,陆庭舟不愿谢清溪瞧见这些龌蹉的事情,可又想她能更警觉些。

    不过首要的却是当今这桩。

    没过了几日,京城是真的热闹了起来,就在文武百官都准备着将自家今年参选的姑娘送进宫的时候,成王府闹腾起来了。

    也不知怎么的,成王竟是命人打了成王世子一顿,据说还不是教训,是真的要往死里头打的那种。后来要不是成王妃亲自上去给儿子挡板子,只怕成王世子就真的被打死了。

    这事一出,都不用细细打探,消息就满天飞了。父子反目这种事,无非就是两种可能,一是为了权,二是为了女人。陆允琅已是成王世子,说句不好听的,他只需要坐等他爹升天就行了。

    第一条没可能的话,那大家自然就想到女人上头了。就在众人想着,是不是成王世子动了成王爷的女人,这才让父子两人闹腾成这样。

    结果没一会,就有消息露了出来,说原来是成王爷在外头养了个戏子,成王世子气不过,找到了人,结果那人是个烈性子,当着成王的面子就一头撞死在柱子上头。

    外头闹得沸沸扬扬的,这会成王两公婆却是纷纷进宫,找皇上和太后说理来了。

    先是成王在皇上跟前哭诉,说了大半辈子了,没成想临了找了个贴心贴肺的人,居然被亲儿子管到了头上。就算是找遍大齐朝,都没见过这样的。

    皇帝自个就不着调,先前被老道士祸害的,招了九十九个童女子进宫伺候。如今身子骨越发地不硬朗了,又开始转性喜欢成熟的,觉得她们知情识趣,在床第之间也能放得开。可是后宫之中,年纪大了的他嫌人老珠黄,稍成熟的他又嫌在床第之间放不开。

    结果这会居然来了个成王,也玩起了养男人的花招。

    于是皇帝开始教训他:“你说说你年纪也这般了,怎么还做这样的事情。允琅是个有出息的,我先前还想让他去辽关重开茶市呢。如今你把他打成这样,这事还得另派了人。”

    太医早就去看过了,确实是下了狠手打的,听说不在床上躺上个两三月,还真下不了床。皇帝原先未必就真想让陆允琅去,这会不过就是这么顺嘴一说罢了。

    成王是个胆小的,一听皇上这话,还以为是责备他呢,赶紧跪在地上就是请罪。

    皇帝让人把他扶了起来,拿出兄长的架势开始教训:“这孩子不知事,只管教训了就是。可是动上板子,还将人打成这样,这也太……”

    他摇了摇头,成王爷又开始哭诉。

    至于太后这边,成王妃是哭的真心实意的。她就陆允琅这一个人,生的出息不说,早早请封了世子爷。虽然后院还有帮不长眼的在蹦达,但也无伤大雅。

    可这会成王那是下了死手在打,要不是最后成王妃和世子妃拼了命地冲出去护着,只怕陆允琅这会被打废了都是有可能的。

    太后听她哭的不耐烦,不过这会陆允琅是真的伤得不轻。太医去乾清宫回完话,就又被招到寿康宫回话,反正说的都是一样,打得皮开肉绽的,没个两三月真下不了床。

    “你也该管束着成王一些,若不是他在外头胡作非为,父子之间何止变成这样,”太后一开口就是在拉偏架,这父子两之间的事情,按着一般的伦理,那就是不管儿子有理没理,反正最后有理的都是老子,没理的都是儿子。

    可太后如今不说陆允琅的不是,反而责备成王妃不该没管住成王。

    成王妃一听这话,哭的更厉害了,一边用帕子捂着眼睛,一边带着哭腔道:“太后您又不是不知,王爷素来主意大,岂是我能管得住。如今出了这等事情,王爷不仅要打死允琅,还说要废了他的世子之位。”

    “母后,他这是要逼死我们母子呀,”成王妃真是人到伤心处了,哭的眼泪跟不要钱地一样。

    太后看着她这模样,再苛责的话都不好说了。

    她只得硬着说道:“哀家和皇上都还在呢,这世子之位岂能说废就废的。允琅是嫡出长子,他要是想废了允琅,立谁去?”

    虽然太后同样不喜欢成王妃,可是在这问题上,她倒是和成王妃站在同一战线上,那就是维护正妻的地位,维护嫡出的地位。

    成王妃进宫来,就是想探探太后的话风,如今听了太后的话,一颗心早已经落定。原本十分的伤心,就成了三分的作态。

    待夫妻两出宫的时候,嘿,还正好就在宫门口碰上了,结果谁都没搭理谁,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吧。

    结果当晚却又传来一个消息,说端敏郡主急着回家看望受伤的哥哥,出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住,孩子没保住,落胎了。

    这事跟捅了马蜂窝一样,成王妃立即就去了威海候家,也不知怎么的竟是和威海候夫人吵了起来。

    成王来看陆允琅的时候,屋子里头全是药味,小丫鬟们都在外头,里头就儿媳妇杨善秀一个人服侍着。

    “父王,”杨善秀一见他进来,便起身请安。

    成王看了眼躺在床上面色雪白的儿子,便对她说道:“你先出去吧。”

    杨善秀先是看了陆允琅一眼,结果就气的成王立即哼了哼,怒笑道:“难不成你还怕我掐死这孽子不成?”

    杨善秀没说话,不过陆允琅已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,她立即道:“既父王想和夫君单独说话,儿媳便告退。不过父王要是有什么要吩咐的,只管叫一声便是,儿媳就在院子里候着。”

    成王看了眼这儿媳妇,她这既是在警告自己,她就在院子里头让他别轻举妄动,又是给陆允琅提醒呢,要是有事喊一声她就能听见了。

    成王以前和这个儿媳妇接触就不多,如今看来也是个不能小觑的人。

    成王就在他床边坐了下来,父子两人对望了一眼,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:“你妹妹滑胎了。”

    陆允琅面露惊诧,忍不住想起身,可是只微微一动,剧痛就席卷全身。

    成王瞧着他这模样,说不心疼那是假的,可却又心寒和心酸。

    他说:“这就是你结交皇子,莽撞行事带来的后果。”

    这话一说,两人心底都俱是心头一酸。

    陆允琅心想,原来我爹真不是个一天到晚就知道花天酒地的没用人。

    成王想得却是,要是我有用点,也不必为了逃避皇子的拉拢,而这样下死手打儿子了。